空盘

　　题记：

　　爱情莫约是一块蛋糕，总有额定的分量。年少时莽撞的只顾着充饥，吃起来格外肆无忌惮。后来慢慢学会品尝味道，享受蛋糕胚和奶油混合着融化在嘴里的软糯感觉，每一小口都值得在舌尖缠绵许久，甚至想着在社交网站打卡昭示。再往后，蛋糕胚吃完了，只留下徒有甜味却油腻无比的奶油，被使用者打上了弃之可惜的标签。而如今，这个曾经盛装美丽蛋糕的白色磁盘，终究是被时间收回到厄洛斯的碗柜里了。

　　

　　这样的晚宴易烊千玺每年也都可以参加个几场，也不过就是吃吃喝喝，主办方再颁几个没人在意的奖项。

　　今天的这个有些不同，倒不是因为秋高气爽的天气，严丝合缝的手工西服穿在身上不冷不热，也不是挂上了什么慈善的名头，只是这次主办方不仅请了自己还请了王俊凯。

　　说起王俊凯，两个人上次见面还是在组合就周年的演唱会上，这样算算也就刚过了两个月，时间倒是也不是很久。组合到现在九年的时间里，除了开头那三年，其实也没有什么团体的实质感，大家都是各自的在演艺圈里摸爬滚打。娱乐圈都是明眼人，看破不说破的维持着营业男团的最后一块遮羞布。

　　只不过，和大多数人想象的不太一样的是，自己已经和王俊凯维持着由亲至疏的地下恋情快有八年的时间了。从少年人懵懂心悸的开始，到如今心如止水的不知结局。

　　

　　不知不觉的车子已经停在了红毯的一段，说来也可笑，披着慈善的外套，为拍照准备的红毯，价格不菲的高级定制，微博预留的热搜榜单，该有的那一套一样也都没少。

　　王俊凯绅士的扶出和自己一同坐车过来的女星，和自己在一个剧组里呆了两个月，那些示好自己虽没有照单全收，但也没有完全拒绝，营业期营业不过是不需要台本的熟练把戏。

　　闪光灯打在自己的脸上，肌肉记忆带起如同复制的官方笑脸，机械的和女伴展示出若有似无的亲昵。只是突然回想，几年前的自己也曾经双手冒汗，和某人小心翼翼的面对长枪短炮时，只是一瞬间的摩肩就能擦出勇气，假装自信的面对着黑压压的话筒和摄像机。窝在角落看着另一个人的手机，就可以消磨所有候场和拍摄见习的无聊时光。随便一个对视就可以牵动还不能严格管理的面部神经，不知原因的满心欢喜。趁着少年的勇气，告诉世界这个人在通讯录上也有着特殊姓名。

　　回神，女伴的动作已经有些越界，略微调了调嘴角的弧度，微表情就可以让他和粉丝知道自己不过是是商业营业。拿起盘中的中性笔，龙飞凤舞的签上了自己的名字，和千玺的离得不远不近无可挑剔。

　　不过是端着姿态的茶话晚会，易烊千玺看着这满桌品相精致的素食，顿时有点食之无味。为了即将拍摄的电影，自己这些天来减肥已经有些烦躁的情绪蔓延，可惜了主办方过于熨帖，就连过敏源都回避的不露痕迹，更别说是避之不及的卡路里。

　　自己也曾经拥有过不需要小心翼翼保持身材的时光，那时候的重庆还是他们的根据地，是自己周末的乐园，也是机票上唯一的目的地。每周的奔波确实有些累人，但是飞机的降落就意味着自己和喜欢的人又开始呼吸同一座城市的空气，又拥有一次藏在镜头里的秘密。

　　曾经无人知晓的他们，也仗着年少的皮肤和少得可怜的二十几万的粉丝数，在山城里肆意游玩过大街小巷，在他母校的小摊吃上一碗他安利了许久的小面，然后再叛逆的点了一份抄手推到他的面前。那时公司秘密千叮咛万嘱咐，劣质的化妆品难以遮掩青春痘痕迹，嗜辣只会让网上的评论更加的刻薄，皮相这东西也算是网红的必需品了。

　　原来记忆里那么清晰的味道，如今想来只不过是舌头的疼痛和油腻又呛人的红油堆叠罢了。只是当时的自己因为少年时的爱意，把这种刺激上升成了多巴胺和肾上腺素联合引发的综合征，一病就快要八年。倒是近来，症状消退的有些快无端端的生出了几分迷茫感。

　　

　　香槟在玻璃杯里冒着气泡，透过玻璃，浅黄色像是铺上了略显劣质的回忆滤镜，轻易的拾起了已经在角落沾灰的记忆。

　　王俊凯记得比起自己，易烊千玺算是有一点点嗜酒的，也不知道是喜欢酒水对于舌尖的刺激还是喜欢酒精，这么些年了，自己竟然也没有问过他这个问题，只是他喝醉酒之后的样子自己倒是还记得清清楚楚。

　　其实私底下也没什么人会遵守着未成年人不能饮酒的条例，只是习惯了谨言慎行之后，对于酒精也不敢太过于放肆。

　　第一次见到千玺喝醉，是他的某一次影视剧的杀青。

　　那段时间他们已经开始聚少离多，好不容易挤出了见面的时间，却迎来了一个醉呼呼却还能带上一丝臭屁的杀青演员。

　　少年时的内心总是敏感纤细而又妒忌多疑，怀疑着每个人目光到底隐藏着嫉妒，还是打量商品。那是的自己总是觉得那个欣赏千玺的制片人不怀好意，年少成名的傻子不能和酒精报道产生任何联系。

　　“快把鞋换了，然后去沙发上坐着，我去给你泡杯蜂蜜醒醒酒。”

　　千玺一向被人说是比同龄人更加成熟稳重的眼睛被黄汤搅浑，迷蒙的眼神透出了属于未成年人的稚气。

　　“哦。”

　　一如既往的单音节里却透出了意思撒娇的味道，不同于以前为了节约时间的双脚蹭掉价格不菲的鞋履，易烊千玺有些重心不稳的蹲下身子，一丝不苟的解开了鞋带，最后规规矩矩的用手把两只鞋并排的放入了入室的鞋柜里。

　　他的动作被酒精控制的有些迟缓，就像是一个指令一个动作的机器人。当大脑终于运行完坐在沙发上的指令后，易烊千玺将双手搭在腿上乖巧的像是幼儿园等待发糖果的小孩。

　　一杯醒酒茶下肚，原本混沌的人儿似乎又被残余的乙醇接通了各个关节，兴奋地就像是要把往年都憋在肚子里的话全都一股脑的倒出来。

　　“王俊凯，快过来陪我打游戏，上次你说要carry我的，结果打到一半就给我跑过去补什么镜头，害得我反向上分。”

　　“王俊凯，我好累哦，这个月又是航空公司的超级VIP，我真的好想休假哦！”

　　“队长，你说我们会不会有一天就突然各干各的，让组合变成一个众人嘲笑的话柄。”

　　王俊凯只能默默地帮他揉着太阳穴，一边抵挡着他的张牙舞爪。这小孩平时有什么事情总喜欢放在心里，就连自己也没法帮他，却没想到酒倒是个好东西，可以化成钥匙让自己打开他心里落了锁的盒子。

　　易烊千玺像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一把抓住了王俊凯正在按摩的两只手，认真的看向自己的恋人。

　　“哥，你说我们会在一起多久呢？”

　　那还未清明的眼睛就这样直勾勾的看向了自己的心底，在吻上去之前，王俊凯记得自己说了一句。

　　“傻瓜，会很久很久的。”

　　……

　　现在想来，那样子的他依旧可爱，只是现在的自己却再也没有了因为他的举动而自醉一般的恍惚了。抬眼望了一下两桌之隔的男子，他正端着酒杯和旁人聊天，杯子里的就少了大半。

　　

　　这样的晚宴也总会有一些打发时间的颁奖，说是做慈善不过是为了有通稿可发。王俊凯原本也不想拿上这个占位子的奖杯，但是总有些人想要碰瓷捆绑，还不如那慈善压一个热搜。

　　这应该是自己第一次像陌生人一般看着王俊凯上台领奖，他在聚光灯下用着标准的嘴角弧度熟稔的走着整个获奖流程。高定的最新礼服在他的身上穿出了成熟男士的风范，自己却控制不住的想到还要穿着来路不明的定制小西服，去领一个个没有什么含金量，却是粉丝一点一点堆积出来的奖杯。

　　那时候的后台没有那么多的摄像机，也没有来敲门索要合照的牛鬼蛇神，他们可以把不大的化妆间当成新的游乐场，随便一个新奇的小物件都可以转移打量的经历。简简单单的一个淡妆，化妆师也要见缝插针的画上一个小时，如果是这位不喜欢化妆的队长脾气来了，甚至需要更久。他们会不怕走调的唱歌，一边吃着清淡的饭菜一边幻想着什么时候可以在偷偷去吃一顿火锅。

　　男孩子私下该有的模样他们一点的不少，自己也可以中二的一边疯玩一边说着“高冷”。他也可以一边说和自己是90后，一边肆无忌惮的和所有打闹撒娇，每天都是在失控和扰民的边界上反复横走。

　　后来，越来越高规格的颁奖，越来越大的化妆间，越来越短暂的敲门频率，回过神才发现，化妆间里是剩下自己一个人默不作声的滑手机，熟悉的打闹都随着年龄被少年时光一并带走了，徒留自己默默在台下又添上一杯香槟。

　　

　　这次的易烊千玺是作为颁奖嘉宾压轴出场，这轴便是获奖的素人，晚宴举办方的一众员工。本是个最不吸睛的奖项，王俊凯却也能从颁奖人的细小动作中，把衣冠楚楚的人内心活动推了个七七八八。

　　比起这种实在不算好的吃相，和他要笑不笑的神情，当年他取得第一个演技奖项时的兴奋，蓦的就涌现出来。

　　那天其实王俊凯慢慢的行程，更被没有时间看冗长的颁奖典礼。但是当新闻推送和他的视频通话同时点亮自己的手机屏幕，他就知道自己家男朋友又有一个奖项入袋了。

　　演技这个东西易烊千玺看的不轻。

　　王俊凯还记得他抱怨过，希望大学的通告可以少一点可以好好的学点东西。这几年虽然人气水涨船高，代言也接到手软，可是谁都清楚这不过是不间断的自我消耗，没有积累是没有办法演出好戏的。他们也曾经很认真的聊过上大学之后学到了什么，千玺往往都比自己专心，能为一个气息或者情绪释放而反复和自己尝试，明明是窝在自家的沙发里，认真的神情就像是在片场。

　　偶尔也会有不专心的时候，比自己小一岁多的人会仗着年龄优势窝在自己怀里，说着人尽皆知却并不真实的八卦。

　　“他们都说我们寝室除了我都谈恋爱了，可是没有人知道，我才是寝室里谈恋爱时间最长的一个，他们都应该叫我老大！”

　　得奖的那天晚上，易烊千玺兴奋的抱着电话和自己煲粥，他从接到本子开始说起，说到了片场的趣事、导演的癖好，还有哪场戏自己拍的最投入，哪场戏自己ng了最多次。

　　易烊千玺说的开心，只是王俊凯无法开口自己根本就没有时间去认真的看过这部剧，注定没有办法感同身受。那通电话王俊凯已经记不清自己是什么时候挂断的，自己是不是听到一半就睡着了。只是易烊千玺兴奋不已的模样到今天倒也没半分褪色。

　　其实这样想来，今时今日的淡漠也不是突如其来的那个节点，都是心知肚明的渐行渐远罢了。

　　

　　晚宴并没有进行很久，让明星在饭桌前按照主办方的座位表对着一桌子的菜色虚与委蛇实在不是什么高明的安排。晚宴之后的酒会，除了少部分受邀的媒体界风向标，基本上也算是一个比较私密的聚会了。在这里有好不容易拿到入场资格的小明星，想要寻求好的机会，在不同的导演和投资人之间周旋，也有许久不见的老朋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聊天。还有些快要入组的明星趁这个机会先熟悉一下彼此，例如马上要拍摄一部悬疑剧的王俊凯。

　　在场的大多是年轻人，王俊凯自然是他们的前辈，明明年纪相仿，却硬是生出了几分长辈的威严，全然不见曾经硬是要拿自己的肚子当枕头的野蛮模样。

　　肌肤饥渴到底是不是一个病症易烊千玺现在也说不清楚，但是自己却爱极了对方主动的肢体接触。明明知道有可能会被摄像机捕捉，但是也还是愿意让他黏黏糊糊的靠过来，即使只是头发与头发的接触，自己也能感受到他的依赖。

　　曾经在宾馆的拍摄那所谓的私下花絮，两个人对着工作人员的镜头假装爱搭不理，两人的腿却紧紧挨着，一边营业演戏一边倾诉爱意。工作人员也不知原因，只当做两人是在较劲，脚趾打架也算是情趣。

　　他总喜欢仗着自己的年龄和队长的身份，说是要保护自己，不像是现在的威压和气场，就是指神气的大猫。说是要保护自己，不过就是猫科动物怕冷时的幼稚借口，每次的保护都不知道被他明里暗里揩了多少的油。

　　后来自己慢慢的习惯了他没有界限的肢体接触，也就在不知不觉中越来越放任他的动作。

　　记得有一次在某个公司自制综艺播出之后，公司突然气急败坏的把自己和王俊凯叫了过去，只因为在镜头前，王俊凯那不老实的手，不仅拍了自己的屁股，还在保姆车里极其自然而又刻意的把手搭在了自己的大腿上，手指还若有似无的勾搭着自己。而自己不仅没有制止，还在他得寸进尺的摸上自己手的时候，又悄悄贴上去轻蹭了一下。

　　只不过雷声大雨点小，公司没看出少年间暧昧的弯弯绕绕，也就老生常谈说了些谨言慎行的重要性，便没有进一步的要求了。

　　只是还清楚的记得，那天的自己很生气。明明想要说王俊凯两句，又觉得这事自己也有责任，而且自己也不是不了解王俊凯的想法。

　　希望这份爱明目张胆又不为人知的昭告天下。

　　“千玺，所有人都会用自己的视角去编织事实，我们只用自己想爱就好。”

　　满腔的怒火就这样被高高举起又轻轻的卸下。

　　如果是病，大抵也不药而愈了吧。

　　

　　易烊千玺找到王俊凯的时候，他正在厕所旁的走廊里抽烟，那烟雾就像是迷住了自己的眼睛，朦朦胧胧的就像是冰天雪地里他口中吐出的热气。

　　那天他们在拍新歌的mv，自己有点感冒还被公司的人撺掇着为了不知道有没有下一期的小团综做着所谓的隐藏任务。快临近自己17岁的生日会了，没日没夜的排练了好几天也没时间陪王俊凯联机打游戏甚至是开个视频。

　　好不容易有了一起活动的机会，这家伙居然还拿着上午拍的滑雪视频看的津津有味，看到自己进门便呼着抓住自己的所有注意力。

　　“你看！我差点把你脑袋给削掉。”

　　大概是发现自己的语气太过于兴奋，似乎又不太符合，这傻子有小声的重复了一遍，就是那撒娇的味道种了不少。

　　“你看这个，差点没把你脑袋削掉。我本来是想过来找你的，但是我滑的太快了”

　　“什么时候啊？”

　　当时的自己应该是鼻塞又耳鸣，有些难受却又不想扫了他的兴致。

　　“我一过来，就看到你在那边停着，就想过去找你。”

　　听见王俊凯说话的声音越来越小，也知道自己的表现似乎还没达标，吸了吸鼻子主动靠近了些，“我不记得了，我就记得当时被雪绊了一下。”

　　也不知道是自己的鼻音自带撒娇效果，还是他手机视频里的自己真的被绊的样子着实好笑，这个成年一个多月的队长总算是没有心情曲线再次走低。

　　病症在吃饭时反应的尤其猛烈，一桌子的馋嘴蛙、油焖大虾，激不起自己作为病患的分毫食欲。王俊凯手机公放的那首让人灵魂颤抖的歌，也让自己大概的猜出了他的隐藏任务。

　　看着拿着手机的大猫越爬越近，还完全不怕被识破的卖力推销着这“振聋发聩”的歌曲，易烊千玺觉得当时的自己一定是抑制不住自己那关爱傻子的专属表情。

　　明明是已经破梗，王俊凯倒是并没有因为自己的行动而感到尴尬。他那从不老实的手不知怎么就轻轻覆在了自己的肚子上，年轻人的火力就隔着自己并不算保暖的卫衣丝丝缕缕的渗透到了自己微凉的皮肤。

　　等到他不经意的把手拿开，自己却又下意识的放上了自己的手掌，就好像是要把这温暖留住、好好保存。

　　那天晚上他们坐在高高的……车头上面，自己不仅感冒没好，鼻尖和眼角也都冻得通红。王俊凯一副想要关心却没有门路的样子，只好不停的找自己说话，美名其曰重新吸引被冷风带走的注意力。

　　明明他口中的热气碰到自己脸颊时，早就应该冷得不像话了，可自己分明就从中感受到了冰天雪地里最熨帖的温暖。　

　　只是扑进自己鼻腔的终究是是有些呛人的烟味，并不再是自己记忆中的他呼过来的白色水雾了。就像是那么多的回忆，点点滴滴终究只是自己脑中的画面，不再能转化成如今相处的激情和相恋了。将要来临的冬日，那种温暖终究是要离开生来体寒的自己了，多贴几个暖宝宝大概也不会太难熬。

　　

　　“王俊凯，我们还是分手吧。”

　　王俊凯听完这话，只觉得自己和对方都松了口气。想要笑一笑，像曾经多少次那样调节氛围，却丢掉了本已根深蒂固的表情管理，猛了吸了几口香烟。

　　“这件事我先提不好吗？至少以后回忆起来，还会算是我对不起你。”

　　随手把烟蒂碾灭，又掏出了一支烟点上，“我知道了，我抽完这支就回去。我们……春晚排练室见。”

　　转身离开之前，易烊千玺还想多此一举的说一声，吸烟有害健康。只是话到嘴边才发现，自己竟然不知道，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学会抽烟的。

　　最终也不过是脚步顿了顿，潇洒的离开了。